翌日清晨，天已微亮。
年府前厅点了彻夜的蜡烛此刻已经燃到了最后一节。
年羹尧靠坐在椅子上等了年希尧整晚。
不断贯入的冷风让年羹尧指节僵硬。
手边的茶也已凉透。
年羹尧虽合着双眸但仍保持着行军打仗的警觉。
忽有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入年羹尧耳中。
“你终于回来了。”
年羹尧睁眼却见不过是府中丫鬟过来为他添热水。
年羹尧沉沉叹出一口气来：“什么时候了？”
丫鬟颔首道：“寅时了将军该准备上朝去了。”
话音未落，年羹尧便起身大步出了前厅。
……
钟粹宫这边皇后也是彻夜未眠。
她整晚坐在梳妆台前盯着镜子中那副不堪的面容。
未入宫前她曾有个很相爱的萧郎。
萧郎是个画师。
她永远忘不了和萧郎初遇的那日。
萧郎被人砸了画摊。
她帮萧郎解了围。
于是温润如水的萧郎便为桀骜不驯的她描摹了副画像作为回报。
“娘娘，时候不早了该上妆了。”
皇后从乌青手中接过画笔。
萧郎画功出神入化。
他笔下的花鸟鱼虫栩栩如生。
近朱者赤。
如今她所懂得的明暗光影，空间比例，色彩疏密……
全部都是萧郎教的。
上妆后乌青看见镜中皇后至少比方才年轻了十岁。
“娘娘手艺又精进了呢！”
皇后轻叹：“本宫绝不能让皇上看出端倪。”
乌青不解：“娘娘这是为什么呢？”
皇后看眼乌青道：“你以为本宫是病了？”皇后摇摇头：“本宫这是中了年羹尧的蛊毒。”
“什么？！”乌青大惊失色：“那娘娘岂不更该告诉皇上实情？！”
皇后摇头：“年羹尧手上有本宫加害年妃的证据。”
乌青倏地蹙眉，小声道：“怎么会？那药丸娘娘不是早拿回来了么？”
“物证没了还有人证，”说着，皇后透过镜子盯住站在身后的乌青，“赶紧遣人悄悄去翊坤宫查，务必尽快把这吃里扒外的东西给本宫揪出来！”
……
乾清宫外天色灰蒙蒙的。
年羹尧到的时候看见年希尧正在最前头跟鄂尔泰说话。
他正欲过去却被隆科多拉住胳膊：“年将军昨日实在太过冲动了。”
年羹尧转头冷冷看眼隆科多：“这事与你无关。”
“如何与我无关？”隆科多凑近年羹尧小声道：“今日一早皇后便遣了人去翊坤宫彻查。”
年羹尧低眸看隆科多：“你既然已经知道把人带出来便是。”
隆科多摇摇头：“如此岂非不打自招？”隆科多压低声音道：“皇后手里可是有各宫宫女太监名单的。”
“那又如何？”年羹冷哼道：“只要证据在我手便可。”
隆科多轻叹：“只怕到时候年将军能拿出人证可皇上却已然不信。”
年羹尧不解：“为何？”
这时，鄂尔泰过来含笑打量年羹尧：“年将军真是好久不见了！”
年羹尧目光却越过鄂尔泰直接落在后头年希尧身上：“我与大哥也是许久未见了。”
年希尧含笑上前：“是啊，今日朝后我们兄弟定要好生叙旧。”
年羹尧轻笑笑。
他抬手推开挡在面前的鄂尔泰来到年希尧面前：“叙旧不必等到朝后现在便可以。”
年羹尧凝视年希尧：“大哥就没什么话想对我说的吗？”
还未等年希尧开口年羹尧便抬手捏住年希尧肩膀。
年希尧能听见肩骨裂开的“咯吱”声：“你，你这是做什么？”
年羹尧俯身凑到年希尧耳边道：“之前每隔三月给芫儿吃的药到底是什么来历？”
年希尧摇头道：“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？”
年羹尧加大手中力气：“是吗？”
年希尧痛得额头冒出豆大汗珠：“好好好我告诉你！”
年羹尧用一种威厉的目光审视着年希尧。
年希尧深吸一口气小声道：“是罂粟……罂粟制成的药丸。”
年羹尧怒气一下冲上天灵，双眸瞬间满布血丝：“你！你竟然给芫儿吃这种东西！！！”
年希尧却道：“我是为年妃娘娘好。”
年羹尧气得瞪大眼睛：“你还敢说这样的话！”
说着年羹尧便抬手“唰唰”给了年希尧两个响亮的耳光。
年羹尧这行为属于殿前失仪。
隆科多和鄂尔泰忙上来拉开两人。
隆科多从后头抱住年羹尧道：“兄弟两个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！”
年希尧抬手捂着脸怒瞪年羹尧道：“这里是紫禁城不是你西宁军营！”
鄂尔泰打量年希尧：“这脸要让皇上看见了可怎么好？”
年羹尧冷声道：“什么兄弟，我年羹尧是我年羹尧，从今往后与他年希尧无半点关系！”
年希尧抬手怒指年羹尧道：“你再说一遍！你有本事你就再说一遍！”
年羹尧举起左手在年希尧眼前“吧嗒”一声掰断了自己拇指：“从今往后你我恩断义绝。”
话音未落，乾清宫门打开，众臣依序进入。
雍正坐在雕龙宝座上看见年希尧、年羹尧脸色都很不好。
特别是年希尧。
面色铁青，两颊上更是赫然现出十个手指印。
雍正凝视年希尧：“年大人这脸是怎么了？”
年希尧“扑通”一声跪在地上道：“皇上恕罪。”
“你是被什么人打了？”
“是……是……”
就在年希尧支支吾吾时，年羹尧上前道：“皇上！是臣打的！”
雍正看向年羹尧：“为了什么缘故？”
年羹尧却冷声道：“这是臣和年大人家事，皇上最好不要过问！”
雍正深吸一口气。
极力忍耐心中怒火。
自打年羹尧回到京城就没给过雍正好脸色。
雍正自然知道年羹尧这是为了年妃因而才没跟他多加计较。
但这两日年羹尧愈发过分了。
众臣当然都能看出雍正不爽。
谁都不想成为雍正出气的靶子。
全体保持缄默。
没一会儿早朝便散了。
雍正回到养心殿时恰好碰上乌青。
雍正冷冷打量乌青：“你怎么在这里？”
乌青“扑通”跪在地上，蹙着眉头道：“求皇上去钟粹宫瞧瞧皇后娘娘吧！”
雍正示意苏培盛扶乌青起来：“出什么事了？”
乌青含泪道：“皇后娘娘今早上突发急症晕厥了。”
雍正忙问：“可请了太医？”
乌青点了点头：“太医们都在钟粹宫会诊但……”
“但什么？”
“但皇后娘娘至今未醒，奴婢求皇上去钟粹宫瞧瞧吧！”
“走！”
雍正来到钟粹宫的时候太医们正在院中斟酌用药。
见了雍正忙都行礼。
雍正问：“皇后怎么样了？”
刘太医道：“娘娘已经醒了。”小說中文網
雍正大步进去屋中。
冷风贯入的瞬间皇后不觉打了个寒噤。
皇后知道是雍正。
“皇上……”
皇后正欲下床行礼便被雍正强行按下。
雍正见皇后面色白如死灰：“你都病成这样了还行什么礼。”
乌青忙拿了两个软枕塞在皇后背后。
皇后靠着道：“皇上实在不必为嫔妾忧心，”说着，皇后觑住站在床边的乌青训斥道，“不让你去告诉皇上，你偏去，尽把本宫的话当成耳旁风！”
雍正坐在床边轻拍拍皇后的手道：“乌青一心为你，你何忍这样斥责她？”
皇后叹出一口气：“要说嫔妾这病来得可真不是时候，眼下便是元宵节庆，嫔妾这样恐怕是无力筹备了……”
“是啊……”雍正想了想道：“不若交给熹妃？”
皇后点点头：“熹妃向来是个周全之人，这样最好。”
晌午时分，雍正回到养心殿用了午膳后便让苏培盛去永寿宫传了熹妃过来说话。
珐琅香炉里燃着淡淡的龙涎香。
味道柔和淡雅。
“皇上万安。”
不多时熹妃娇媚的声音在雍正耳畔响起。
“起来吧。”
雍正放下手中奏折：“钮祜禄·凌柱皇贵妃丧礼以及这次拈香祭天都做得很好。”
熹妃见雍正朱墨已干忙来到案边卷起袖子开始小心研墨：“阿玛分内之事该当做好。”
雍正抬眸凝视熹妃：“方才朕去了钟粹宫瞧了皇后。”
熹妃看雍正微蹙眉头忙问：“皇后娘娘怎么了？”
雍正轻叹道：“皇后骤然晕厥恐怕有段日子要养着了。”
熹妃神色关切：“太医怎么说？”
雍正轻摆摆手：“大体无碍的，只是……”
“只是什么？”
“只是眼下元宵节庆在即，皇后却患病，”雍正看熹妃，“朕想把这事交给你来筹办。”
熹妃听言心头一抖，忙福身道：“嫔妾从未筹办过宫中节庆，恐能力不足办不好事情凭白让皇上生气。”
雍正扶起熹妃：“万事都有头一回。”
熹妃蹙眉：“可是……”
“没什么可是的，”熹妃刚开口便被雍正制止，“你若有什么不懂的便多去钟粹宫请教。”
熹妃见雍正主意已定无从推脱只得应下。
回到永寿宫后石竹见熹妃面色始终忧虑。
“娘娘，皇上把元宵节庆的事情交给娘娘来筹办不是好事吗？”
熹妃叹出一口气在桌前坐下：“你也不想想，这皇后娘娘早不病晚不病，偏偏在这节骨眼上病，不是很奇怪吗？”
石竹蹙眉：“倒也是啊……”
熹妃看眼石竹：“皇后娘娘这是故意在给咱们设套呢！”
石竹听言焦急：“那该如何是好？”
“元宵节庆可是要在乾清宫办的大宴，这等节庆流程繁琐庞杂，若有人存心想在其中动个什么手脚简直易如反掌，想来，皇后娘娘打的便是这个主意，”熹妃摇摇头，“我本不想应承这事，只是无奈皇上主意已定。”
石竹盯住熹妃道：“若这么说来当真是防不胜防了！”
熹妃轻叹：“皇后这次为了对付我也是煞费苦心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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