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日后。
田蓁蓁坐在榻上托着下巴看向小窗外。
两场雷雨过后,天气异常清朗。
“杜若,你说皇上叫爷去养心殿会是为着什么事情?”
杜若站在床边叠着衣物:“应该是晋封的事情吧。”
说着,杜若转头看眼田蓁蓁:“皇上登基,爷可是功臣。”
田蓁蓁轻叹:“功臣……”田蓁蓁轻摇摇头:“先帝登基时,年羹尧还是功臣呢……”
“嘘……”杜若听见田蓁蓁这话忙过来田蓁蓁面前:“格格这话可别在外头说呀~”
田蓁蓁笑道:“我当然知道,我又不是傻的。”
杜若看着田蓁蓁低下声音:“格格和爷之前不是说要离开紫禁城么?”
田蓁蓁点头:“是呀~”
杜若道:“格格和爷可有计划了?”
田蓁蓁轻摇摇头:“先前又是先帝驾崩入殓种种事情,又是齐妃娘娘后事丧仪……”
田蓁蓁轻叹:“爷忙得焦头烂额,哪有时间想这事?”
杜若道:“眼下事情都已经接近尾声,想来爷应该很快会着手计划。”
说着,杜若微微颔首:“格格不会不要奴婢吧?”
田蓁蓁含笑道:“当然不会了!”
这时,弘时从外头步入。
“什么不会啊?在说什么呢?”
“没说什么。”
田蓁蓁起身来到弘时面前:“倒是爷去养心殿皇上都跟爷说了什么?”
弘时看着田蓁蓁淡淡一笑,牵着田蓁蓁来到桌前坐下:“皇上想封我为铁帽子王。”
田蓁蓁抬眸:“爷答应了?”
弘时摇头:“当然没有。”
田蓁蓁凝视弘时:“皇上没生气么?”
弘时想了想道:“至少……表面上没有。”
弘时看住田蓁蓁:“除了我,皇上还恢复了弘暟世子爵位,并下令释放了十四叔。”
田蓁蓁笑:“这么说来弘暟世子岂不很快就可以见到十四王爷了?”
弘时点点头:“是啊……皇上封十四叔为奉恩辅国公,想来很快十四叔便会回到京城。”
说着,弘时轻叹一声:“旁人的事情都已尘埃落定,现在是时候该考虑我们的事情了。”说完,弘时垂眸轻握住田蓁蓁的手。
“爷是怎么打算的?”
未及弘时开口,门外便传来戴云声音:“皇后娘娘来了。”
弘时和田蓁蓁忙出了屋子。
五日前弘历于太和殿行登基大典。
大典上弘历册富察氏为皇后。
隔日富察氏便行了册封礼。
“妾身给皇后娘娘请安。”
富察氏一身紫红云锦旗袍,上头用金线绣着九天凤凰图案,在阳光下光泽熠熠,入眼更是栩栩如生。她架子头上鎏金步摇流苏与红珊瑚耳坠左右相碰,不时发出叮铃声响,悦耳至极。
“田姐姐快起来!”
富察氏忙上前扶起田蓁蓁。
“你们都退下吧。”
富察氏回头看眼她身后跟着的一行太监宫女。
太监宫女应声退下。
田蓁蓁忙领了富察氏进去屋子。
“前儿事情太多,我实在抽不出空来瞧姐姐。”说着,富察氏稍颔了颔首:“田姐姐不会生我的气吧?”
田蓁蓁笑:“当然不会啦。”
田蓁蓁拉富察氏来到榻边坐下。
杜若上了茶水。
田蓁蓁看眼杜若。
杜若退出。
田蓁蓁含笑看着富察氏,刚要开口说话,却不想富察氏在先起身提裙跪在田蓁蓁面前。
“我想求姐姐一件事情。”
田蓁蓁忙扶起富察氏:“你现在是皇后娘娘,万不可如此。”
田蓁蓁凝视富察氏:“有什么话你直言便是。”
富察氏蹙眉:“我……我想求姐姐……离开紫禁城。我……”
说着,富察氏轻呼出一口气来:“我知道皇上很喜欢姐姐你。”
富察氏顿了下,又轻摇摇头道:“我很明白,就算我如今是皇后,但……”富察氏抬眸看着田蓁蓁,“但只要姐姐你在一日,皇上的心便永远不会在我的身上。”
“况且……”
“况且什么?”
富察氏凑近田蓁蓁小声道:“难道姐姐就不害怕皇上会为了姐姐对三阿哥不利么?”尛說Φ紋網
田蓁蓁目光在富察氏面上打量:“你爱上皇上了对吗?”
富察氏点点头:“之前在准噶尔时我和皇上经历了不少事情,我很确信皇上便是我想厮守终生的人。”
田蓁蓁听言深吸一口气道:“其实……我和爷本就打算离开紫禁城的。”
富察氏眸底闪过一丝轻诧。
话音未落,田蓁蓁便又道:“只是……”
富察氏忙问:“只是什么?”
田蓁蓁轻叹道:“只是离开紫禁城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安排,恐怕一时半刻……”
富察氏盯着田蓁蓁道:“姐姐有什么需要安排的事情尽管告诉我!”
田蓁蓁转头看眼窗外:“我和爷离开紫禁城之前必须得为董鄂氏找个好归宿,不然……”田蓁蓁轻摇摇头:“爷是个重情义的人,他不会容得董鄂氏被送回娘家后受欺侮至死的。”
“这个简单。”
田蓁蓁听言回眸看住富察氏。
富察氏继续道:“姐姐如果信得过我的话便大可将董鄂氏留在紫禁城,我跟姐姐保证,有我在一日,董鄂氏便会得到最好的照顾。”
田蓁蓁握住富察氏手:“你我当然是信得过的。”
富察氏莞尔。
田蓁蓁凝视富察氏道:“一旦我和爷离开了紫禁城,想来日后你我便再难相见了。”
说着,田蓁蓁微微垂眸:“我这里还有几句话必得嘱咐给你。”
“姐姐请说。”
田蓁蓁道:“弘历如今是皇帝,日后后宫佳丽必定众多,”田蓁蓁抬眸看着富察氏,“特别是左领讷尔布的女儿那拉氏和内管领魏清泰的女儿魏佳氏,你定要小心。”
“还有,”田蓁蓁想了想,“如果你可以便不要生孩子。”
富察氏疑惑看住田蓁蓁:“这是为什么呢?”
田蓁蓁回视富察氏道:“好生保全自己方能高枕无忧。”
田蓁蓁轻拍拍富察氏手背:“永远不要把全部身家都系于皇上一身。”
富察氏似懂非懂的点点头。
暮色四合时分富察氏离开重华宫。
杜若拎着食盒进来。
田蓁蓁转头看眼杜若:“我都没发现爷是什么时候不在的。”说完,田蓁蓁笑摇摇头。
杜若一面将食盒里头的饭菜一一端出放在桌上一面含笑道:“白日里格格领着皇后娘娘进入屋子的时候,爷就转身出门去了。”
田蓁蓁问:“爷可有说他去哪里了?”
杜若摇摇头:“没有。”
话音未落,弘时从门外进入。
田蓁蓁趿起鞋子走到弘时面前:“告诉爷一个好消息。”
弘时稍稍垂眸看住田蓁蓁:“什么好消息?”
“皇后娘娘答应我了,日后我们离开紫禁城,皇后娘娘会好生照顾董鄂氏。”
弘时听言不禁蹙起眉头:“你把事情都告诉皇后了?”
田蓁蓁笑摇摇头:“不是……”
弘时凝视田蓁蓁。
田蓁蓁又道:“其实皇后娘娘今日过来为的就是想我尽快离开紫禁城。”
弘时眉头蹙得更紧,眸中透着疑惑:“为什么?”
田蓁蓁笑摇摇头:“因为皇上。”
不需要多言弘时便明白了。
回想起来,从开始时弘历便对田蓁蓁青眼有加。
弘时环住田蓁蓁腰际,微微颔首在她耳边低语:“皇后是对的,我们确实应该尽快离开紫禁城。”弘时目光在田蓁蓁面上隐隐流转:“我们今晚就走好不好?”
田蓁蓁抬眸:“今晚?”
弘时点头。
田蓁蓁看着弘时:“会不会太急了点?”
弘时轻声道:“其实方才我是出宫去了碧草斋。降香说愿意帮我们。”
田蓁蓁笑道:“那可真是太好了!”
弘时轻点点头。
话音未落,杜若忙过来“扑通”跪在田蓁蓁面前:“格格,格格说不会丢下奴婢的。”
田蓁蓁转身扶起杜若:“我当然不会。”
杜若道:“奴婢这就去打包行囊。”
弘时忙道:“不必!”
杜若疑惑看着弘时。
“这里的什么都不要带也不要动。”
弘时继续道:“降香得到我的信号后会为我们打点好一切的。”
田蓁蓁转眸看住弘时:“可是在紫禁城用信号弹很难不引起注意。”
“谁说我要用信号弹了。”
弘时抬脚步至梳妆台前拿开灯盏外罩端过烛台轻轻点了旁边绡帘。
金黄色火焰沿着绡帘迅速烧上房梁。
杜若睁大眼睛:“爷这……”
田蓁蓁当然明白弘时用意。
重华宫一场大火既是给降香的信号,同时也是他们金蝉脱壳的最好方法。
田蓁蓁抬眸看着弘时道:“只是待得这大火扑灭后皇上若找不到尸体恐不肯罢休。”
“这点降香也会打点好的。”弘时拉过田蓁蓁手:“火势越来越大了我们赶紧离开这里。”
田蓁蓁点点头。
御花园这边,弘历和富察氏坐在御景亭里饮酒赏月,却忽见不远处重华宫火光四起。
弘历起身:“李玉!”
李玉打小便跟在弘历身边照顾,弘历登基后李玉便取代了苏培盛。
李玉本守在亭外听见弘历唤声忙进入道:“皇上有何吩咐?”
弘历抬手指火光方向:“重华宫那边是怎么回事?”
李玉看眼:“方才还没有呢!”李玉颔首:“这火想是才起来的,奴才这就遣人去瞧。”
弘历蹙眉瞪住李玉:“快点去!”
李玉应声退下。
富察氏来到弘历面前轻抚弘历后背:“皇上消消气。”
说着,富察氏转头看眼重华宫火势炽盛:“想来三阿哥是不会让姐姐有事的。”
弘历回身来到桌边坐下:“最好是这样。”
与此同时,田蓁蓁三人通过寿康宫密道出了紫禁城后便来到京郊——弘时与降香说好的地方。
“格格你瞧!”
杜若抬手指向前头不远处的一辆马车。
田蓁蓁转头看眼弘时。
弘时点头道:“定是降香准备的。”
三人忙过去。
弘晟从马车上下来。
“小妞!”弘晟依旧嬉皮笑脸模样:“这马车我帮你试坐过了!可舒服了!”
弘晟走近田蓁蓁:“这马车我可是找遍了整个京城!”
弘晟凑近田蓁蓁耳边小声道:“日驰千里没问题!”
还要再说时,弘晟被弘时抓住脑后衣领一把扯开。
“喂!爱新觉罗·弘时你不要这么小气好不好!”
弘晟觑住弘时:“我之后可能都见不到小妞了!你让我跟她讲句话会死啊!”
弘时淡淡道:“会。”
弘晟朝弘时飞了个白眼。
重华宫这边火势被控制住后,弘历和富察氏匆匆过来。
恰好侍卫从重华宫抬出了两具被烧焦的尸体。
弘历蹙眉上前:“这是何人?”
侍卫摇头道:“奴才不知。”
这时,富察氏也过来:“可有人伤亡?”
侍卫点头:“三阿哥……和田格格还没……还没救出来,恐怕……恐怕是……”
“不会的!”富察氏瞪住侍卫:“再进去找!”
侍卫忙应声。
弘历缓缓颔首看住被白布盖住的那两具烧焦尸体。
富察氏盯住弘历摇头:“皇上不会的……这不会是的……”
弘历冷冷道:“李玉。”
李玉忙上前将上头白布掀开。
两具尸体虽面容已然无法辨认,但蓝髓手串映入弘历眼帘。
弘历心头“咯噔”一声。
这时,侍卫从里头出来跪在弘历和富察氏面前。
“皇上、皇后娘娘,奴才们找遍了重华宫也没找到三阿哥和田格格……”
弘历沉声道:“其余人呢?”
侍卫道:“除田格格的贴身宫女杜若外其余人都被救出。”
弘历盯住侍卫:“杜若也没找到?”
侍卫小声道:“不是没找到,是……是……”
“是什么?!”
弘历眉梢现出愠怒神色。
侍卫深吸一口气:“奴才们总共找到了三具烧焦尸体……都是……都是在西配殿……”
侍卫言下之意就是弘时、田蓁蓁以及杜若都葬身火海。
弘历当然能听得明白。
弘历双拳紧握。
“这火究竟是从何而来?”
“皇上,”富察氏蹙眉,“这事蹊跷!三阿哥武功那么好绝不可能救不出田姐姐的!”
“查!给朕查!”弘历拧眉:“这事交给富察·傅宁去办!”
翌日清晨,富察·傅宁去到养心殿时弘历正靠坐在龙椅上转头望着窗外。
东方微微泛白。
“傅宁你瞧天就要亮了。”
富察·傅宁见弘历面容憔悴。
“皇上要保重龙体啊。”
弘历转眸看住富察·傅宁:“可是重华宫走水有结果了?”
富察·傅宁点头:“臣已查明,重华宫是有人故意纵火,而且重华宫西配殿所燃甘松香中被人混入了大量的安息香。”
弘历眸光一凛:“是何人这么做?”
富察·傅宁道:“是……”
弘历蹙眉:“是何人快说!”
富察·傅宁道:“是以往永寿宫的宫女……”
未及富察·傅宁说完,弘历便一拍桌子道:“够了!”
富察·傅宁忙颔首。
“朕头有点痛,”弘历沉叹,“剩下的事情还是你去处理吧。”
富察·傅宁应声。
与此同时,一辆马车驱驰在京城郊外。
弘时驾车手持缰绳。
田蓁蓁坐在弘时身边,将下巴轻抵在弘时肩上:“爷,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?”
弘时转头轻啄了口田蓁蓁额头:“日后你想去哪里我便陪你去哪里。”
田蓁蓁将脸靠在弘时肩头:“我们去江南好不好?”
弘时抬臂揽田蓁蓁入怀在她耳边轻声道:“好~”
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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